2017年12月11日星期一

「唔怕得罪講句」 - 林夕

「唔怕得罪講句」 - 林夕

「唔怕得罪講句」 - 林夕

在一位老人家之家,看到堆滿瓶瓶罐罐的架子上,居然擠了一本書,叫《老狐狸的說話術》,環顧四周,藥,全部都係藥,書,只此一本,不禁駭然。身子不好,一大堆藥傍身,還需要說話術護身?
老是夠老了,狐狸?如此多物種,怎麼要選擇狐狸做學習對象,這終身學習的精神真是可嘉亦可惜。活到了隨心所欲階段,講話還要隔過渣,不知是要奉承還是怕得罪人。
奉承話不必學,大把樣辦教材;怕得罪人,也不用埋頭苦讀,豎起耳朵聽人講話,亦能做到不學有術。怕得罪人有出於好心的,免得過盡量不傷害別人感情,有種是出於怯懦,怕禍從口出。最狐狸的人最本事,把得罪人變成自己風格,將任性當個性,將自我中心變忠於自我,將傷害人唔使本變敢言,但毒舌只用在私領域,從不敢延伸到公開場合、公眾事務上。
「我講話從來唔怕得罪人」、「唔怕得罪講句」是狐狸人亮劍插人的頭盔,講的卻盡是他人是非,不管有理無理,講錯了還贏得「唔怕講錯嘢」的美名,老人家本來已經有口沒遮攔的權利,加上這頭盔,更是刀槍不入。若在「唔怕得罪講句」之後,再加上「我知道講真話會得失人」,把自家的真話當真理,把不一定對的真心話,當成真實不虛的真言,真個天下莫能與之爭。
另有種小狐狸,對人有意見又不好意思直言,吞吞吐吐之後祭出一句:「我講完你唔好嬲啊吓」,這種頭盔出於禮貌,為重視對方感受才變得囉嗦不乾脆利落,本來情有可原,但你還沒講,就事先開出條件不要生氣,豈不是簽租約時不寫明租金,就要我不准退租?這就是典型的情感勒索,吃定彼此有一定交情,生氣很大件事,我聽了覺得沒道理,一生氣就是我小氣,有道理也變沒道理,這一招實在犀利,一劍封喉,無從反駁,一辯護解釋,稍為理直氣壯,就有生氣的嫌疑,服。
再有一種無傷大雅的小狐狸,速遞別人壞話時也很擅長用「不要生氣備忘錄」:「有件事我放心裡裏很久了,怕你不知道會吃虧,不講不舒服,講了又怕你不舒服,你要答應我別生氣,我才講喔。」哈哈,哈哈哈,對於別人的壞話,一向沒覺得非聽不可,只會好奇,很少動氣。對這種小狐狸,我就變身大狐狸,只閒閒地說:「那你還是不要說好了,我不特別想聽。」明知道你八卦寂寞難耐,八卦更難熬,最後不是和盤托出?講句人話也要學狐狸,可見做好人壞人一樣麻煩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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憋死你 - 李純恩

憋死你 - 李純恩

憋死你 - 李純恩

網上有一段剪接的溫布頓網球賽片段,那一場是祖高域對費達拿,片段中輪到祖高域發球,他右手持拍,低着頭,左手將網球一下一下往地下拍,若有所思。這本來也只是個球員發球的準備動作,但經過剪接之後,他的拍球動作一直堅持下去,就是不停。費達拿在對面擺的姿勢等了半天,觀眾席上的威廉王子伉儷等得打哈欠,主裁判等得打電話,後來費達拿還走回休息位上換了一件球衣,全場觀眾焦慮不安,但祖高域依然有節奏地一下一下拍着球,空氣凝固,球場裏迴響着網球彈跳的聲音。最後,他終於發球了,卻一下發進網裏,全場歡聲雷動。
剪接這個片段的當然是個網球迷,只要打過網球的人看了都會從心裏笑出來,因為打網球的人,總會遇到幾個發球慢得像拜神一樣的對手,不管你在對面等了多久,他總是慢條斯理、若有所思、瞻天望地,拜完一輪神一樣,才肯把個球發出來。而對這樣的對手,你會悶得打哈欠,半場打下來,只要想起對方的拜神似發球,想死的心都有。只有在對方玩了半天「儀式」之後,一下子發球失誤,才覺得痛快了一下。
打網球如此,平時生活中許多事情也這樣,有時是等一個人說話,有時是等一個人做一個決定,你覺得根本簡單得可以脫口而出,但結果卻等得天長地久海枯石爛。一次如此,次次如此,你就想死了。這種人,如果可以選擇,你一定避之則吉,問題是越窮越見鬼,越是想避這種人,卻偏偏要常相對。你其實只想喝出八個字:有話就說有屁就放!但他卻依然像要跟天地溝通一下。你覺得他是憋着,但結果憋死的是你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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榴槤味唇膏 - 高慧然

榴槤味唇膏 - 高慧然

榴槤味唇膏 - 高慧然

馬來西亞一間公司準備推出榴槤味唇膏,據悉,該唇膏顏色與榴槤肉一樣屬深黃色。最重要的,當然是氣味,榴槤唇膏的味道將會是濃郁的貓山王氣味,令搽了唇膏的人時時感覺到自己在跟榴槤接吻。
創作者的創作思維很奇怪,大概以為喜歡吃榴槤的人會希望24小時被榴槤味包圍。事實是,作為一個榴槤愛好者,我每一次吃完榴槤都會馬上刷牙洗手,務求消滅身上有可能殘留的榴槤味道。討厭榴槤的人,覺得榴槤極臭。喜歡吃榴槤的人,則覺得榴槤很香。我就覺得榴槤極香。可是,這種香,跟化妝品、香水、唇膏的香不同,這是一種食物專屬的香味。美食愛好者覺得新鮮出爐的燒鵝很香、海膽刺身很香、法國銅蠔帶着金屬味的海水味很香、羊奶芝士很香……可是,任何一個美食愛好者都會小心翼翼進食,或者在膝上鋪上餐巾,避免湯汁滴落身上,在衣物上留下食物的味道。正如我雖然迷上智利紅酒變化多端、難以捉摸的性格,如果同一支紅酒的味道出現在別人的衣物上,我會覺得反胃。
作為一個榴槤愛好者,我吃過一些用榴槤製作的食物,比如榴槤雪糕、榴槤湯圓、榴槤濃湯(這個有點惡心)。某年我生日,一個朋友特意訂製了一個3磅重的榴槤蛋糕給我,我不好意思告訴他,我只勉強吃了一半,因為沒有其他人肯陪我一起吃……
世上很多東西跟人一樣,有自己的特色和長處,只需做好自己便可。若一定要踩過界,去自己不擅長的領域,通常以失敗告終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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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恨」字怎麼譯? - 古德明

「恨」字怎麼譯? - 古德明

「恨」字怎麼譯? - 古德明

一位朋友來函,問「恨」字的英譯:「《長恨歌》的『恨』字,網上譯文多是regret,先生認為貼切嗎?又廣東話或以『恨』指渴望,又該怎樣翻譯?」按中文「恨」、「怨」、「愁」等字,含義有英文無法表達者,最難翻譯,譯時須看上下文意,不能一成不變。
「恨」有時的確是「悔」的意思,故可譯做regret,例如張籍《節婦吟》「還君明珠雙淚垂,恨不相逢未嫁時」可譯做I cannot hold back my tears as I return the pearls to you, regretting that I had not met you before I got married。
「恨」有時卻是「怨」的意思,不可譯做regret,也不可譯做hate(憎恨、厭惡),較貼切的譯法是upset,例如李白《怨情》:「美人捲珠簾,深坐顰蛾眉。但見淚痕濕,不知心恨誰。」第三、四句可譯做I see her in tears, and wonder who she is upset with。
白居易《長恨歌》的「恨」,其中「悔」、「怨」之情,沒有「哀」那麼深,所以不如譯做sorrow,例如「天長地久有時盡,此恨綿綿無絕期」可譯做Heaven and earth will one day pass away, but this sorrow will not。
至於廣東話以「恨」指「渴望」,應是「恨不得」的意思,可用表示願望的if only翻譯,例如史達祖《惜黃花:九月七日定興道中》「恨不得,御風歸去」一語,可譯做If only the wind could give me a ride and take me home!廣東話「你恨到啦」則可譯做Now you have got what you wished for。
翻譯必須懂得變通,所以我不相信機械翻譯可以成事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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蒙娜麗莎有點淫 - 陶傑

蒙娜麗莎有點淫 - 陶傑

蒙娜麗莎有點淫 - 陶傑

西方「文革」,開始失控。一個激進的女權團體,走進紐約大都會博物館,指一張八十年前的油畫「德蕾莎夢寐」的少女,擺出「不雅姿態」,令人想入非非,喝令大都會美術館將畫移除。
大都會拒絕移除。本來,少數失意的「政治正確」文革份子發瘋,可一概當如犬吠,但這伙人將對這張畫的衝擊,與Me Too連線,呼籲「如果你曾簽署Me Too,也應該向大都會美術館簽署抗議」。
果然那麼快就由惡勢力騎劫,這就變成妖言惑眾,向文明基石發動進攻。這張畫的少女,獨自一人,豎起一條腿,自在入寐,裙底露出一截白色的內褲,有自然之美。多年前我在紐約記得見過,只知此畫有捕捉了青春唯美的瞬間天工之妙,完美不覺半絲性意味。
但是經這伙美左八婆單方面「詮釋」,而且一錘定論,他媽的,我再看,倒真覺得有幾分是男畫家的裙底意淫。
然而昔日的我,看此畫時本來很純潔,經這伙女左膠一講,我的意識受到這幫動機淫邪的壞女人玷污,這幫「大愛包容」,性侵犯了我的意識,並無包容,而是看見一隻包子,就想到乳房之「色淫」,認定只有她們的解釋才正確。
一旦正畫歪看,則張張都是淫畫。譬如馬奈的「草地上的午餐」,兩個衣冠楚楚的男人,夾着一個全裸的女人,坐在草地上。用二十一世紀珠三角的廠佬眼光,這個裸女像夜總會貴賓房裏的脫衣三陪。用西方女權的學術角度,這個莫名其妙一絲不掛的女角,是男畫家將女人的軀體「物化」,當做偷窺對象的消費品,踐踏婦女尊嚴,罪證確鑿。
「政治正確」的左匪,能下令移除這一幅,將來也會下令焚燒千百幅畫。最後連「蒙娜麗莎」,用這種人「大愛包容」的「平權目光」來審核,也犯了天條:蒙娜麗莎首先是達文西的模特兒,她面露的微笑,看來有幾分畫成如向達文西暗示:你想跟我上床嗎?如果想,我可以告訴你一夜要幾多錢。
蒙娜麗莎到底在微笑什麼,五百年來是一個謎。沒有左膠、極端女權和失意文人的博出位時,蒙娜麗莎的笑容聖潔、純真,可以是母性的漣漪展現,可以是女性的嬌甜欣喜,如天光雲彩,如嶺岫清溪,經過孤獨而充滿仇恨的極左勢力一「解讀」,只要左膠及其極少數喧嘩的啦啦隊覺得「受傷害」,「受冒犯」,蒙娜麗莎也可以是一個男畫家在描繪女性如何取悅、挑逗、媚乞「男性霸權」的潘金蓮,而達文西就變成了達文西門慶。真是笑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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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動畫】「低端人口」被逐變無殼蝸牛 北京自招惡果

【動畫】「低端人口」被逐變無殼蝸牛 北京自招惡果

《蘋果》直擊 京深夜清洗低端人口 官逼民反爆衝突

【本報訊】今冬,北京藉口大興區火災事故對全市出租屋進行大清理,暴力驅趕租住上址的所謂「低端人口」,事件引起全國及國際譴責。《蘋果》記者到京採訪,直擊這場自中共改革開放以來罕見的人口驅逐行動,目睹弱勢群體在鐵腕驅趕下,流離失所、露宿街頭的一幕。事件不僅揭示了十九大後習權時代的粗暴的管治模式,更是習近平大權獨攬後,倡導「中國夢」的大反譏。官逼民反,昨日京城終於觸發民眾上街,爆發衝突!
《蘋果》記者


北京順義區李橋鎮頭二營村,年逾六旬的戴先生與妻子在寒夜遭趕離出租屋,流落街頭,妻子更因逼遷致腦梗塞發作。《蘋果》記者攝

記者北上採訪,已經是事發一周後。面對中外輿論壓力,市委書記蔡奇雖屢次為事件「拆彈」,要求屬下「文明執法」、甚至對受影響的外地人溫情喊話。然而記者抵達當天,順義區李橋鎮頭二營村卻發生暴力驅趕行動。晚上10時許,十幾個村保安在公安開着警車跟在後面做後盾下,闖進村裏一條小巷的一個院子,對院裏的十多戶租客進行強行驅趕,一對年逾六旬來自外地的戴齊江夫婦被趕離出租屋,家當被扔路邊,無處可去。
當晚記者正採訪頭二營村的一戶人家,村民告知由於媒體曝光當局於光天化日之下暴力打砸驅趕醜聞後,「現在鎮裏和村裏學聰明了,他們白天不出現,晚上深更半夜才來。那時候打工者都在出租屋,跑不了,另外就是避開你們記者。」話音未落,就有村民前來告知:「那邊又開始了,你們最好過去看看!」記者即刻驅車前往。深夜的村莊漆黑一片,伸手不見五指,不時有狗吠聲。車燈射處,赫見巷口有村民縮頸抱手站在寒風凜冽的黑夜中,旁邊停有多輛政府的執法車。記者搖下車窗詢問發生何事,村民無奈答道:「裏面正攆人呢!沒聽到人叫孩子哭哪!你們幹嘛的?」此情此景,與唐代詩人杜甫的《石壕吏》所描述的「暮投石壕村,有吏夜捉人。老翁逾牆走,老婦出門看。吏呼一何怒,婦啼一何苦。」何其相似!

坐月婦也被驅趕

次日一早,記者重訪頭二營村,巷子內到處大門上鎖,人去房空,官方貼出的「清理違章出租屋」的通告,隨處可見。幾個老村民在議論昨晚發生的事,聽說記者是來採訪的,頓時高喊:「就應該好好曝光他們!」「太過份了,叫你走立馬就要拿上行李走,不走?不走就強拉出去,把你的行李扔出去,鎖門,貼封條。」「你們昨晚怎麼不來採訪啊!太慘了!」
有村民指,其中一名剛剛生完孩子8天、正在坐月的婦人,也被強行趕出屋外,抱着嬰兒在院子裏跟村委會幹部理論,「黑夜裏冷風颼颼,大人叫,孩子哭,那些王八蛋理都不理」。有婆婆激動地說:「就跟當年日本鬼子進村似的。房東老韓都看不過眼,去跟派出所交涉,說你們這麽幹,要出人命的!最後派出所同意,讓她(產婦)再留一個晚上,今兒一大早就搬走了。」
頭二營村地處北京首都國際機場附近,租住了數以千計在機場打工的「低端人口」,村民們把自家院子的房子間隔成一間間獨立小房,每間十來平方米,月租四、五百人民幣(約472至590港元),這些出租屋都是村民自家宅基地起的,不在清拆之列,當局就針對租客驅趕,「反正就是不讓他們這些打工的留在北京,找藉口把他們趕出去」。

打工者拿刀自保

就在記者親歷頭二營村暴力驅趕當晚,距該村20公里外的朝陽區金盞鄉皮村,也發生同樣事件,當地志願者微信通告記者:晚上8點多,一群村保安闖進南邊非宅基地(即違規)建的公寓,要強行驅趕住在裏面還沒有搬走的打工者,打工者拿刀自保,「我們的志願者聞訊趕去時,保安已經走了,警察也來了,幸好沒有出事」。
記者次日趕到皮村現場,看到差點出事的公寓仍然有大批官方人員,包括公安警察在場處理事件。持刀自保的打工者已經搬走,最後一些租客正往外搬東西。公寓人去樓空,到處是打工者丟棄的雜物。有村民對說,現在根本不是針對防火安全:「看那邊那個甲冠公寓,標準的公寓設計,水電防火,採光通風,那樣村裏面的出租屋好,一樣要趕人,就是要把打工者趕出北京!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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